大山里的马帮

“山间铃响马帮来。”崎岖的山路上,一位与马齐高的汉子赶着三匹马缓缓行进,清脆的驮铃声和赶马的吆喝声不时回荡在深山密林之中。马帮驮队——这个源于东汉时期,而今几乎淡出了人们记忆的称呼,却随着现代电网建设和自然景区开发的需要,又重现于米仓山的崇山峻岭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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运茶马帮、巴山背二哥造就了米仓古道的繁荣与兴旺

牛不远行,马走千里,骡马是人类最早的运输工具。马帮驮队自东汉时期开始出现,有着悠久的历史。

史料记载,距今约3500年历史的米仓古道是石牛道未开通之前唯一的一条川陕通道,名曰“巴岭路”。从汉中沿米仓古道一路走来,在南郑县红庙镇罗帐岭茶园山坡上,漫山遍野的茶叶苍翠欲滴,阵阵清香宜人。到了南江县境内,青山绿水,植被茂盛,山涧云雾缭绕,是天然的种茶良地。南江种茶历史悠久,可追溯到商周初期,盛于汉朝,是四川省重点产茶县之一,大叶茶是省级地方优良品种,是制高档名茶的优质原料。

千百年来,运茶马帮、巴山背二哥造就了米仓古道沿途古镇、驿站的繁荣与兴旺。据老人回忆,每天至少有100余匹马、1000多名背二哥从汉中背盐、布匹或从巴州、集州背火纸、茶叶、银耳来往穿梭于米仓古道。傍晚,插着各家商号大旗的马帮在镖局的护送下,和着声声响铃,进驻大小驿站。而随着时代的变迁,昔日马帮盛景只留存在古迹中。

直到上世纪90年代,因为南江当地山大沟深、道路崎岖,电力部门在高山架杆拉线,无法用现代交通工具将架设电网时需要的建筑材料运送到山上,只能选择用骡马驮,马帮再次出现。


翻山越岭的马帮驮队

以前一直在大坝林场做伐木工人的周正华因为林场政策调整,开始在光雾山当起了“背二哥”。五年前,随着年龄的增加,身体已经让他不能再胜任“背二哥”的活路,于是,他经营起了马帮,当上了“马锅头”。米仓山上重新响起了驮铃声。

8月23日,正值处暑,雨季后的巴中酷暑难耐,而香炉山上却需要穿上外套。上午7时,清脆的驼铃、铿锵的吆喝、山间的鸟鸣共同奏响了晨曲。

此时,在香炉山半山腰的公路旁,周正华的驮队已一字排开,上山的几辆小轿车与驮队擦肩而过。

周正华指着路旁的几堆砂石说,驮队今天打算把这刚运来的一车建材驮运到香炉山山顶,因为山高路陡,每匹马一次只能驮300斤砂石,一天得走上十个来回。

要到达海拔2000多米的香炉山山顶,驮队从起点出发需攀爬近两个小时的崎岖山路。砂石是为香炉山修建水池所用,驮队按照运输物料的吨数、驮运距离和行走路况来收取费用,每匹马一次驮300斤左右的货物,每趟收费100-200元。周正华说,由于景区工期紧,到下午晚些时候,还会有几匹马过来一起驮运。

马帮3


回荡在山间的驮铃声

7时30分,在周正华的吆喝声中,驮队沿着山路开始往山上行进。而这条马道是周正华自己在山间开辟的。

通往山顶原本没有路,为了完成这次任务,周正华根据自己长期经营马帮的经验,在丛林里开辟了这条马道。周正华说,大山里经常都会下雨,而且由于树木繁茂,枯枝落叶长年淤积,导致山林里一直湿漉漉的,马蹄下时不时就会出现打滑的现象。

山路最陡的地方坡度大于45度,驮着货物的马行走在这样的路段显得十分吃力。周正华会不停地穿梭在驮队里,遇到路滑、陡坡或者急弯处,他都会扶着马,以防马因所驮东西失去平衡而跌倒。周正华告诉记者,这样的路况算是好的,至少是有路可走,他走过最险的路是只能过一匹马的悬崖。

行至半程,驮队停下来休息了一支烟的工夫。周正华告诉记者,他每次行走至此,驮队都会停下来休息片刻,趁着马喘气的工夫,他就会检查一下马驮的物料有没有倾斜或者遗漏,待所有马都休息好了,驮队才继续前行。

“嘚……嘘……哐当,哐当……”阵阵吆喝声夹杂着驮笼相撞发出的声音以及清脆的驮铃声在深山密林中不断回荡。周正华说,驮铃声是一个驮队行走的信号,主人都会为自家马配戴一个铃铛,因为马和主人们习惯了这种驮铃声,没有这种铃声,大家会觉得有些寂寞。

到达山顶的时候,每匹马的身体都已经被汗水湿透,伴随着山顶的阵阵冷风,马禁不住打了个冷颤。

卸料比装料容易多了,只要把驮笼底与驮桶之间连接的扣子解开,装在驮笼里的物料就会自动卸下。但周正华告诉记者,必须要两边一起放,不然很容易让马失去平衡而受伤。


驮队生活有苦有乐

靠马帮谋生是一个非常辛苦的行当。因为“马锅头”日常要照顾马的生活,要负责联系业务,在驮运的时候还要负责装料和卸料。周正华告诉记者,他不仅经营着这个马帮,自己家里还种着庄稼,因为马帮不是天天有活,尤其是现在交通发达之后,需要马帮的只有条件艰苦、不通公路的深山。

为了按时到达运送货物的场所,他必须每天凌晨5时许起床,给马喂料,为了保证马有足够的体力驮运货物,除了给马吃必要的草料和麸子外,还要为每匹马增加5斤玉米籽。马料饱水足之后,他便会赶着驮队到驮运点。

对于周正华来说,最累的就是向驮笼里面装料,一个人一天要把近千斤东西装上马背。但不管多苦多累,他都会侍候好自家的马,因为在他心中,马比自己要累得多。

五个来回下来,已是中午12点,周正华和自己的马帮完成了上午的活。他用手摸摸每匹马的头,帮他们取下驮笼和垫子。此时,一身轻松的马用力抖了抖身体,跑向沙堆撒欢打滚。“马有打滚的习性,长时间没有活动,或吃食量过大,马就要在空旷的场地翻滚、乱踢,俗称“板消”。而此时的周正华来不及歇息,他开始给马准备“午餐”,只见他拿出几个口袋,往里面装着玉米粒和干草料混合的吃食。

而一旁休息的马已经走到他的身边,他将装好料的口袋一挂在马的脖子上,马就开始进食。周正华介绍,一匹干活的马每天必须保证20斤的进食量,才能有充足的体力。

趁着马进食,他在山间小溪里给马舀了一桶清水,待马吃饱喝足后,他将马赶到山上,自己才收拾好行头赶去山下临时住所煮午饭。他告诉记者,为了省事省时,一般都是煮点儿面条凑合吃。

像香炉山这样的山路虽然较陡,但没有悬崖峭壁,还不算是最差的路,让他最担心的是贴着悬崖峭壁驮运货物。

那次经历他永远也无法忘记。2016年秋天,他的驮队在光雾山燕子崖接了一起运送建材的活,那里的山路十分陡峭。在一次驮运过程中,当驮队在陡峭山崖上行走时,脚下的一块石头垮塌,一匹马和石头、货物一同坠崖,马当场毙命。当时那匹马是他从贵州花一万多元买回来的。为了继续从事驮运,他不得已又买了一匹。

说起那次经历,周正华眼中泛起泪花。他说,不光是心疼钱,长期跟马朝夕相处,他对每匹马都已经有了感情。而且他给自己队里的每匹马都取了名字。


梦想转型吃“旅游饭”

周正华说,随着大山里基础设施的完善以及景区开发基本结束,马帮的生意已越来越不景气,很多马帮开始解散,只有少数驮队还在坚守。周正华说,他的马帮生意也不是很稳定,最多的时候一年也只有4个月在干活,其他时候都是在家闲着,这不得不让他担心马帮的未来。

但他其实心里也一直盘算着转型,想着靠着光雾山景区,让自己和马帮吃上旅游饭。“我可以改造几架马车,让游客坐马车观光,或者建一个马场,让游客体验骑马……”所有与马有关的旅游项目,他几乎都考虑过,但一想到这些项目的巨大投资,就让他不敢再继续想了。他告诉记者,这几匹马目前只能让他维持家庭的基本生活开支,他完全没有多余的钱来投资。

“走一步算一步吧。”周正华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循着马蹄印和驮铃声招呼回来了自己的驮队,又开始下午的驮运。

清脆的驮铃声和铿锵的赶马声继续在山间回荡……  

(巴中广播电视报记者 吴维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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